《催眠师2:荒城迷局》 第6章 仰望星空者 免费试读
笛卡尔挠着后脑勺,歉疚地说:“我又来打扰你的工作了。”
被他叫作“秦”的女孩毫不掩饰眼中的厌烦,她摊着手道:“我说过,昨天送你从这儿离开的时候我就说了,这段时间我很忙,你最好别来烦我。”
“我知道,可我真有急事。”笛卡尔赔着笑脸道。
百里的目光放在秦身上,他心里不禁开始怀疑她和笛卡尔的关系,他们会是恋人吗?
秦把手里的面罩往身后随意一扔,看也不看百里一眼,走上前来用食指戳着笛卡尔的胸口道:“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给你弄点斯坦福的收藏古卷看看,告诉你,我没时间。”
“不不不,”笛卡尔连忙摆手道,“秦,你听我说,我们遇上麻烦了,心灵会要出大事了。”
百里全身一僵,他抓住笛卡尔低声问:“她知道心灵会?”
笛卡尔朝秦笑笑,贴近百里的耳朵道:“她是理论部的实习研究员,还不算是心灵会的正式成员。不过请相信我,秦完全值得信任。”
百里回头去看秦,笛卡尔也回过脸来,拍拍百里的肩膀,想先做一番介绍:“嘿,女士,这位先生是……”
“鼎鼎大名的催眠师百里途,是你吧?我从来没想过能见到你。”秦仿佛刚刚才发现旁边站了百里这么个大活人,她斜着眼睛迎接百里的目光,“我叫秦澜,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我的哥哥你一定很熟悉。”
她酷似秦澈的深色瞳孔定格在百里的眼睛里,一瞬间,那近三十个小时的催眠经历回到百里眼前:《天问》的词句,六场凶杀案,诡秘的画岩,最后丧失主人格的受试者……百里的耳膜深处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一枚炸弹在脑袋里爆炸,他脚下站立不稳,差点儿跌倒。
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始终不愿去回忆那场骇人听闻的催眠。此时面对与受试者秦澈长得如此相似的女孩,百里的潜意识对他发出一阵阵冲击。
秦澜变成她的哥哥了,他陷在大海深处,向自己伸出祈求的手……
“我很抱歉,秦澜小姐,对于你的哥哥……”百里扶住脑袋,强迫自己尽快把幻觉从眼前清除。
“不用道歉,”秦澜用汉语说道,这是她和百里共同的母语,“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他的人格却不是秦澈,我在帕拉马斯见到他的时候,他都不认识我了,这些都是拜你所赐,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
“对不起,当时是我的坚持让你哥哥失去了主人格,对不起。”百里没有给自己找借口。是的,站在秦澜的角度上看一切都是他的错。
在那场催眠里,教士总会一半以上的人都认为该唤醒杀人凶手秦澈的主人格,但百里坚持不这么做。秦澈被《天问》和画岩的强大暗示力开启了“涅槃”空间,他无法对抗恶意人格周庄。在催眠的最后,秦澈的人格被彻底潜抑,他的身体也被聂尚的人格占据了。
百里永远不会淡忘对秦澈的歉疚。在睡梦和冥想中,他无数次看见那个名叫“秦澈”的人格向他伸出苍白无助的手,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澈被黑暗的海水淹没。
“你干什么?”笛卡尔忽然惊呼。
百里抬起头,只看见秦澜手里多了一把尖利的刀,那是藏书室用来裁纸的钢刀,不知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笛卡尔,一个箭步冲到百里面前。等百里回过神时,那把钢刀已经插在他的胸膛里了。
一股血红色的暖流从胸口飘散出来,染红了秦澜冰冷无情的脸庞。百里闭上眼,和噩梦里出现的人一同沉沦……
“嗨,你怎么了?还好吗?”笛卡尔用力摇晃百里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秦澜一出现百里的神色就变得异常。当秦澜走到他跟前,礼貌地伸出右手想同他握手时,他竟然全身摇摇欲倒。幸好笛卡尔反应迅速,及时伸手撑住他。
有几道亮光重新进入百里的瞳孔,他看清眼前的女孩朝自己伸出手,她的脸色有些不悦,但并没有幻觉中刺入胸口的裁纸刀,没有喷薄的鲜血,没有怨恨的眼神,这里只是平静的古文献收藏室,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中国女孩。
“我有这么可怕吗?把你都给吓晕了。”女孩仰着脸、抿起嘴不高兴地问,她说的还是那一口流利纯正的英文。
百里揉了揉额头,用汉语问道:“你是中国人吧?”
女孩目露惊讶,也用上了汉语:“你也是?”
看样子,她还不知道眼前的同胞就是秦澈的催眠师,百里对此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庆幸。他点点头,回道:“是的,我来自重庆,是笛卡尔的同事,我们都在……”
“你们都在马林县那边的一个精神疗养院工作吧?笛卡尔从没给我说过他有个中国同事。你好,我叫秦澜,是笛卡尔的朋友。”女孩抓住百里的手握了握,神色里都是他乡遇故人的兴奋。
百里顿住了,背后透出一阵凉意。
在刚才的幻觉里,女孩的名字也叫“秦澜”!
一个名字让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变得模糊,就在几秒钟的时间内,百里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他强自镇定,回道:“我姓百里,单名一个途,路途的途。”
“你们在说什么呢?”听不懂汉语的笛卡尔打岔道,“要聊天的话暂时打住,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请教你。”
“别急,你们都还没有吃午饭吧,走,我带你们去尝尝斯坦福餐厅里的菜,”秦澜热切地邀请道,“我们中国人就喜欢在饭桌上说话。”
从凌晨到现在他们两人都是滴水未进,的确是该补充能量了。百里应道:“行,走吧,在哪儿说不是说。”
笛卡尔指指手表,示意时间不多了。
“没关系,”百里说,“再怎么急我们也总得抽时间吃饭吧。”
“好,听你的。”笛卡尔无奈道。他心想中国人的乡亲情结还真如传闻中说得那么重。
“太好了,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去拿背包。”秦澜的欢喜溢于言表,她转身快步跑进了收藏室。
笛卡尔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缩。
“怎么了?”百里见他脸色不大对。
“电池没电了,该死。我竟然忘了,心灵会和警方可能会通过我的手机找到我。”笛卡尔懊恼地道。他急忙关闭手机,拆下电池,取出移动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对于笛卡尔的疏忽,百里没有过多在意,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初次见面的秦澜身上。他见秦澜还在书架后没出来,压着嗓子问笛卡尔道:“她是心灵会的人吗?”
“放心,我这个朋友和心灵会一点关系都没有。”笛卡尔还在摆弄他的手机。他想了想,把手机连电池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
“你确定她能帮得了我们?”百里有些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和笛卡尔一样年轻的女孩能解开他们面对的复杂密码。
笛卡尔抬起头,斜睨着百里:“秦可是斯坦福大学历史学博士,专攻语言史和人类灾难史,如果连她都束手无策,那我也没辙了。”
听笛卡尔这么说,百里放下心来。“好吧,我还想知道……”他终于还是问出那个悬在心头的问题,“她是秦澈的什么人?”
“秦澈是谁?”笛卡尔迷惘地反问道。
原来笛卡尔并不知道《天问》凶杀案的凶手是谁。百里差点忘了,那桩凶案仅有教士总会的成员才有知情权,笛卡尔只是安全部一个小小的技术探员,还没有权限知道这起与“涅槃”直接相关的案件。
看来,在他们这三人中,只有百里知道他与秦澜之间秘密的关系,然而背负秘密的那个人往往是最为艰难的。他不知道在秘密揭晓的那一刻该如何面对秦澜。
“我们走吧。”
秦澜回来了,小巧的背包斜挂在她的右肩上,她换上了一套20世纪80年代风格的复古牛仔衣裤,均匀苗条的身材和棱角分明的容颜让她像是电影里的好莱坞影星。
笛卡尔朝她打了声口哨:“走吧,美女!”他跟在秦澜身后走下楼去。
百里心事重重地移出步子,走在他前方的秦澜的背影里,似乎躲着一双尖锐的眼睛,在冷冷地凝视他。
斯坦福大学的中国餐厅装饰得极具东方韵味,百里感觉像是来到某个江南水乡的小菜馆。但是,时间紧迫,他并没有多少心思品尝那些久违的中国菜。没拿过几次筷子的笛卡尔,面对摆在他身前的炒米线更是不知如何下口,到最后,他索性放下碗筷,看着秦澜边吃边称赞这里的水煮鱼有多地道。
又过去了半小时,其他四个学者生死未卜,他们竟然还坐在这里吃饭,想到这儿,笛卡尔就心急如焚。
“秦,我们是不是应该……”笛卡尔打算提前结束这顿不合时宜的午饭。
“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谈论美食之外的事情。”秦澜嚼着鱼片,毫不客气地说。
笛卡尔的目光转向百里,想获得同伴的支援,可是他看到百里也是不紧不慢地挑着鸡丁,把葱末夹到嘴里。
怎么连百里也从容不迫了?笛卡尔真想提醒他们,现在可不是悠闲的午餐时间,还有几个人挣扎在生死边缘,等着他们去解救呢。
其实他不知道,百里心里比谁都急。在旧金山附近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被捕的风险,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到赫宁庄园的禁室里,在那里度过七天时限,等着面对会长和三个高级教士的死讯。
然而对秦澜切不能急,百里再明白不过,她不能只是在斯坦福给他们一个解密的提示就算完,在接下来面对未知对手的挑战中,他们需要秦澜的全力帮助。
“我吃好了,”秦澜终于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抹抹嘴,“你们有什么事,说吧。”
笛卡尔松了口气,急忙说道:“秦,我们有一个朋友被绑架了,绑匪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线索……”
“我和笛卡尔来自塞勒涅心灵会,这是一个研究‘涅槃’的秘密组织,”百里打断笛卡尔道,“你如果学过精神分析学,就应该知道人类的心理结构以潜意识为根基,‘涅槃’是潜意识最深处的心理空间,是精神内驱力的源头。心灵会的使命,就是研究和守护‘涅槃’的秘密。”
身旁的笛卡尔半张着嘴,百里这一通话至少泄露了三个心灵会的最高等级禁秘。
“我们的会长,克洛斯·塞勒涅先生,”百里尽量简短地说道,“和四个心灵会大师在三个月前失踪了,今天我和笛卡尔发现其中一个失踪者的尸体,死者名叫莫先琳,是弗兰克心理实验室主任。在她的尸体和抛尸地点找到一些线索,我们认为可能指向其他失踪学者所在的地点。”
秦澜的表情很复杂,但是还好,没有百里预想中的怀疑,只有在听到莫先琳的名字时微微吃惊。百里接着说:“凶手自称先知,他下毒杀害莫先琳,在他的安排下,不幸的死者在临死前给我打来电话,使用的是我们心灵会的一种特殊通信设备。笛卡尔,请你向秦澜小姐介绍一下‘黑火柴盒’的保密功能吧。”
笛卡尔见百里对秦澜毫无隐瞒,自己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义了,只好把机密电话屏蔽关键信息的作用详细讲给秦澜听。
等笛卡尔说完,百里继续道:“莫先琳临死前用她的方式给我留下了很重要的信息,我认为那是解开尸体上所有谜团的关键,但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秦澜欠了欠身子,拿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仍然不作回答,百里静静地看着她,说:“来找你之前,我们收到了先知的警示,他只给我们七天时间解开谜团。七天过后,我想其他失踪者都会死。”
餐桌上,百里故意避开谈及割断的双臂,以免引起秦澜的反感。
笛卡尔的目光在身前两人的脸上游移,慢腾腾地挤出一句话:“这,这就是我们要麻烦你的事。”
秦澜放下茶杯,带着捉摸不定的神色从座位上站起身,留下一句“跟我来吧”,然后抓起背包走出门去。
笛卡尔凑近百里,小声质问道:“你干吗告诉她那么多?”
“没人会因为一堆谎言来帮助你,更何况,”百里露出微笑,“她将跟我们一起去营救失踪者,不坦诚相待怎么行?”
没错,百里在餐桌上就发现了,秦澜虽说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她并不好糊弄,她之所以除了吃饭不愿谈论别的事,原因就在于她感觉到笛卡尔和百里对她有所隐瞒。想要让别人心无间隙地与自己站在同一边,最先从心底掏出来的一定要是真诚。在这一点上,笛卡尔肯定没有读过“三顾茅庐”的故事。
百里的笑很快消失了,他心里隐藏着真正难以开口的往事。对于秦澜,那将会是一个永远不得涉足的禁区吗?
秦澜带他们来到她的私人工作室,这里位置很偏僻,可以保证他们的谈话不被别人听见。
“把你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告诉我吧。”秦澜进门后随手把背包往角落处的沙发上一扔,把头发拢到脑后扎了个小小的髻。她的脸上有了一抹兴奋的神采。
百里拿出机密电话递给她:“莫先琳和我的通话都在录音里,你先听一下。”
“我真没想到,这么有名的心理学家是你们那个什么心灵会的成员。”秦澜随意地说,把电话放到耳边按下了录音播放键。
“你相信我们,不,相信百里之前说的那些话了?”笛卡尔从百里身后跨出,惊异地问道。
说起一个前所未闻的组织,守护着一个高深莫测的秘密,还发生了一场近乎荒诞的绑架杀人案,每个听者都会把这当作在讲故事,偏偏秦澜没多想就答应帮助他们了,也难怪笛卡尔会表现得很吃惊。
秦澜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只顾听电话录音。百里用手肘碰碰笛卡尔,示意他别打岔。
其实百里也担心秦澜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他确信自己已经足够坦诚了,应该相信或是怀疑,秦澜自会分辨。
“莫先琳说的是‘加勒比海’和那个航海家的名字?”放下电话后秦澜说道,听她的口气并没有多大把握,“如果能去抛尸现场看看就好了。”
“你要不要看看现场照片?”百里主动提出。
秦澜扁起嘴唇,露出一个“我不介意”的表情。在百里的示意下,笛卡尔从包里取出便携相机,递到秦澜手里。
秦澜拉了张椅子坐下,埋着脑袋仔细查看笛卡尔拍下的照片,当她看到尸体时两眼本能地瞪圆,费了很大劲才克制住没叫出声。
随后几分钟秦澜一直紧紧闭着眼,竭力想把噩梦从脑子里抹除。笛卡尔坐到她身旁,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恐惧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就像永远蛰伏在每个人内心的黑色火焰,只等着外界扇动的风,一旦起势,它就会化成火海,烧毁一切。无论智力多高、学识多丰富的人,都逃脱不了恐惧的折磨。
“我很抱歉吓到你了。”百里试图拿走她手里的相机。
“别动,”秦澜手上用劲,把相机攥住,她睁开眼道,“我还没看完。”
百里拗不过,只好坐下,等她翻完最后一张照片。
秦澜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后问道:“地上那条裂缝是什么?”
“是圣安地列斯断层,”百里回答,“莫先琳躺在圣安地列斯断层的起始处,断层在地表上的凹陷正好从她身体中心穿过。”
秦澜打了个寒战,心里恐惧的火还未熄灭。笛卡尔给她倒了一杯清水,她仰起头一饮而尽。
“抱歉,我很少看到这样的照片,比刚出土的干尸可怕多了。”秦澜放下杯子道,她的情绪好些了。
等了一会儿,笛卡尔才问道:“有什么想法吗?”
“如果那两个词真是‘加勒比’和‘麦哲伦’”,我想有两种可能。”秦澜旋转着手里的杯子,边思考边道,“第一,剩下那些活着的人,还有幕后凶手都在加勒比海或麦哲伦海峡,甚至是与麦哲伦航海史有关的地方,比如他在环球航海途中经过的地方、死亡的地点之类的。但是,根据你说的那种电话的功能,莫先琳没法告诉你们这么直截了当的信息,所以我主张排除这种可能性。”
笛卡尔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加勒比’和‘麦哲伦’作为一个提示线索,莫先琳希望你们得到指引。”秦澜道,“但是加勒比原是印第安语,意思是‘勇气’‘勇敢者’,而麦哲伦作为一个大航海时代的葡萄牙航海家,无论怎么解释,这都跟你们在现场发现的雌性符号、断层裂缝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莫先琳说的是别的词?”笛卡尔说着望向百里,只看见百里在不动声色地等待下文。
“只能这么解释。”秦澜放下水杯,站起身来回踱步,小声自言自语,“还有什么词汇与‘jiɑ’‘le’‘bi’,‘mɑi’‘zhe’‘lun’发音相近呢?还有什么?”
“笛卡尔,打开‘土卫六’。”百里突然道。秦澜停下步子,和笛卡尔一起把目光投向他。
“用计算机慢放电话录音,我们仔细听听死者的发音。”
笛卡尔一拍脑门,怨自己没能早点想到这个主意。
电脑很快开启了。导入机密电话里的录音,笛卡尔用慢于常速三倍的语速重放莫先琳的遗言。
三人都屏住呼吸,听扬声器里缓缓传出的两组音节。
在第一组音节里就出现了问题——“jiɑ”“le”两个音能够确定没错,第三个“bi”音在慢放下却很是怪异。
“重放第三个音,再慢一点儿。”秦澜说,笛卡尔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开始以五倍慢速播放。
在播放了第三次后,三个人都听出来了,莫先琳说的是“di”,而不是他们一直误听的“bi”。
“‘jiɑ’‘le’‘di’,这又是什么?”笛卡尔盯着计算机屏幕,脸上困惑不减。
他们又花了两分钟重听第二组音节,“mɑi”“zhe”“lun”无论慢放几倍都清晰无误,可以暂时确定莫先琳说的第二个词是“麦哲伦”。
除了“麦哲伦”外,也不可能有别的意义。百里暗自握紧拳头,这场对决的难度因为“麦哲伦”三个字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疑问的主要焦点还是集中在“jiɑ”“le”“di”上,百里不急着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她在想什么?”身旁的笛卡尔向窗边一偏脑袋,提醒百里向那边看。
秦澜背靠在窗沿上,单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的思索让她眉头紧蹙。
到底能不能迈出新的一步,百里和笛卡尔默默地等待着,不过这个过程比他们想象的要短得多,仅仅五分钟后,他们就听见窗边传来一声得意的笑。
“我知道莫先琳说的是什么了。”秦澜右拳击在左手摊开的手掌上,“她说的是‘迦勒底’。”
“迦勒底,什么意思?”笛卡尔仍旧不明所以,百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澜走到书架前,从上面接连抱下几本旧书,拍拍上面的灰尘后放到百里和笛卡尔身前。
“看看这个。”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年代久远的书,封面上画着九大行星的彩图——出版的时候,冥王星显然还未被剔出行星的行列在2006年8月24日举行的第26届国际天文学联合大会上,与会天文学家通过投票决议将冥王星划归为矮行星,从行星的行列中除名。——图上的一行英文就是书名:《天文学简史》。怎么看都像是一本大学教材。
“这……”百里不知该说什么,茫然地看向秦澜。
“真庆幸我修过天文符号学,刚才我把与‘jiɑ’‘le’‘di’有关的词都想了一遍,没什么比这个更贴近答案的了。”秦澜带着狡黠的笑,替他们把书翻到第一页,书上的章节名叫《仰望星空者:迦勒底人》。
百里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闷气,仔细往下读。
迦勒底人,是两河流域的古老居民,曾经是闪米特人的分支,他们最伟大的成就是建立了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古巴比伦王国,闻名遐迩的巴比伦空中花园就是他们的建筑杰作。但是,对于普通人,尤其是那些时尚的女中学生来说,迦勒底人的成就是她们房间里满满一箱子的星座占卜书和星座性格分析图。
没错,迦勒底人是人类文明史上第一支研究星象和占星术的部族。虽然,他们对于浩瀚星空的探索是为了用占星术预测未来,但就如炼金术奠定了化学学科的基础来说,迦勒底人为天文学的发展铺了第一截路……
“莫先琳给我们的线索,是古巴比伦王国?”笛卡尔大声说。
“呵,”秦澜嘲讽地看了笛卡尔一眼,“天文学才是串联所有线索的绳子。”
“什么?”笛卡尔讶异道。
秦澜一边翻书一边说:“凶手既然想让你们注意到尸体右眼里的雌性符号,只需要割下右眼皮就行了,这更能加重尸体的符号意义,在符号学上,这叫‘落差凸显技术’,他为什么要多花费力气割掉两只眼皮呢?这一点让我想了很久,直到我回忆起这幅插图。”
她的手停下来,百里和笛卡尔看向她手边的彩图。
图里是一个饱受风化侵蚀的人像石雕,站立在底座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最引人注意的是它半仰着头,一双睁圆的眼睛几乎占满整张石脸。
“这是巴比伦空中花园上著名的仰望星空石俑,”秦澜道,“凶手把莫先琳的尸体制成了仰望星空的迦勒底人,这才是他割下两只眼皮的原因。”
跟着秦澜的推断,百里眼前仿似又看到那片未知的丛林,断了双臂的尸体张开双眼仰躺在地上,成了永远的仰望星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