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沉默中,褚渊眼中的悲恸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沉重。
“有件事,贵妃娘娘还不知道,我是敏鄂族皇室。当年云大将军领军平敏鄂突变,八口人只活了我一个,如今我只不过向娘娘讨回七滴心头血,已经是手下留情。”
……原来如此。
她云浅绛的父亲是褚渊灭门的仇人,父债女偿,他又怎么会放过她?
血海深仇,褚渊就是将她碎尸万段,也不过是他的一念之间。
“难为……难为褚国师这……这些年在我面前……演戏了。”
云浅绛一张口,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滚烫的血色比她的朱唇更加惊心动魄。
她干涩的眼角缓缓划过两行泪,眸子里的光泽渐渐灰飞烟灭,面容枯槁的闭上眼,昏死过去。
这一刀,云浅绛下手极狠,心脉俱伤。
褚渊取过最后一滴心头血,将她放在榻上,为她护住神魂,抹平伤疤。
……
“皇上,绛贵妃近日身体不适,微臣恳请皇上下旨,祭天一事暂推一日。”
天子脚下,褚渊单薄的身形因快要灯枯油竭而变得孱弱,如浮于世间的一缕幽魂,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祭天过后,他的身体恐怕不足以支撑他为云浅绛强改命格了,二者只能同时进行,可云浅绛那一刀实在严重,怕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能推迟一天,当然是最稳妥的。
右相一听有变,当即变了脸色,不顾国师在朝中威望,直言道,“听闻贵妃娘娘一直住在国师府上,这才几日,国师怎么连祭天这等大事都敢怠慢?该不是贵妃娘娘怕了,私下跟国师越界,才让国师在皇上面前求情吧?”
先前上书处死绛贵妃,就是他带人起的头,现在满朝上下都被他煽动得怨气高涨,他算是彻底把绛贵妃得罪了。所以,趁着这次机会绝佳,他决不能让绛贵妃活着回来!
此话一出,龙袍加身的夜无璃面露不虞,沉着脸一言不发。
褚渊沉寂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无比,直指站在殿前的右相。
“右相慎言!”
皇上没开口,右相更是气焰嚣张,“哼,谁不知道绛贵妃生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有天人之姿,就算国师洁身自好也难免被她蛊惑,只是国师与贵妃私通事小,延误国机事大,绛贵妃秽乱朝堂,其罪当诛!”
“臣恳请皇上降罪绛贵妃,以正朝纲,安抚万民之心!”
右相这副言之凿凿的肱骨模样,生生将云浅绛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举朝上下都恨不得把云浅绛送去凌迟,只有褚渊一人浑身僵硬的站在大殿上,面上惨白如洗仿佛如临大敌。
国运之事是非云浅绛的命不可,可那日卦象所现……果然是天命难违吗?
他拧着眉开口,“绛贵妃之命跟国运相关甚密,请皇上三思。”
夜无璃不置可否,只是问他,“褚国师,朕问你,延期一日可会误事?”
不等褚渊回答,便听他又说,“朕记得,国师说过,明日宜祭天。”
似是无心提起一般,语气不温不火,褚渊却顿觉遍体生寒。
他敢肯定,只要再提一句推迟祭天,皇上就会对他起了杀心!
只得认命似的开口,“明日臣会准时登上紫薇台,行祭天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