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猛烈的太阳晒得人们汗流浃背。
而半山腰上作为一朵无人浇灌的花，在烈日当空下，早已是奄奄一息。
干巴的花瓣全耷拉了下来，了生气的样子。
‘渴死花了……渴死花了。’
曼珠喃喃着，可她也不会说话，所以只能在心里喃喃着。
就算她会说话也无用。
这里寸草不生，无畜存活，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都没有。
曼珠就是孤独独孤本花了。
她觉得自己浑身被晒得，就像是要烧起来般，感觉此时自己就像被包裹在火球之中一般。
‘再这样下去我也要活到头了，这座山真的就应了他的名，成真真正正的枯山了。’
她感觉眼皮子很重，控制不住的想要睡觉。
而这一闭眼睡下去，可能就长眠于此，一觉不醒……
‘等我死了，太阳会继续晒着我的枝干，直到晒成一朵干花，风一吹就粉碎成灰，随风起落。’
她视死如归的想着。
然后谁也不会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自己，微不足道的生或死都无人在意。
这种天地之间无人牵挂的感觉，瞬间又侵袭了曼珠。
曼珠此时十分的悲伤。
为什么这世间就她一个是孤零零的，她讨厌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这看不到尽头的荒山里。
一天天的重复不变的日子，不管今日还是明日，日日都是一样的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
无趣的花生……
噢！对了，花生还是一种不知道是花还是草的植物呢。
曼珠听过过路的和尚说，等再下一场雨就可以拔花生苗子，然后摘好花生豆之后可以提出油来。
虽然曼珠都听不懂，但这一天中难得的几声声气，花总是会记得特别牢。
花生不仅只是自己的花生，还是和尚说的花生，也不知道和尚说的花生跟自己说的花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花生……
曼珠快要自己把自己给绕晕了……
她好像又忘记了方才快要将自己溺毙的悲伤，被这自己的花生跟和尚的花生给绕了进去。
傻乎乎的，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傻花有傻乐。
果然自己一朵花呆久了，自娱自乐的本领就是非同一般。
等哪天有机会见到这个花生本妖，曼珠一定要好好请教一下，它到底是如何跟凡人和平相处的。
自己可是见到凡人一动都不敢动。
突然一道清凉的水从头浇了下来，打断了曼珠那些稀奇古怪的脑回路，也为她驱走了一切炎热，犹获新生。
‘好舒服呀，！’曼珠感慨着，‘谁会这么好给我浇水呢？’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双灰色行僧鞋。
“就养伤一个月余，这居然多了朵小花呀，还开着这般艳。”那人惊喜的开口说道，悦耳的声音。
不是曼珠经常听到的那几道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充满磁性十分的好听，而且难得对她不掺杂着恶意，是真真切切的对她的存在感到高兴。
‘原来我才生了一个月余而已，那为何我会觉得像活了几千年那么漫长。’
漫长到过去就如同一潭死水一样，了无生趣，生与死好像于她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幸好今日带了水，往后贫僧就每日给你浇水吧。”
那人再度开口，他好像很开心，开心到连话语上都能让曼珠听出明显的笑意，也不不知道他是不是脸上也一样扬着大大的笑脸。
还是那种心口不一的虚伪面孔，毕竟在曼珠眼里凡人是最擅长伪装的！
可此时她也不敢抬头去求证一下。
她虽从记事起就没有离开过这座荒山，但也能从每日路过的和尚口中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们非常！极度！的厌恶妖怪！
此时那人就在看着自己，万一自己一动，让他发现了异常。
他那高高的身躯，大脚一抬一落，就能瞬间把曼珠碾碎成泥。
虽然说曼珠觉得活着没意思，但也不能死得如此难看呀！
好歹自己还有一朵雌花！
也是爱美的很！要面子的！
而且凡人不是有一句吗，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这被凡人一脚踩死的，那么痛！连好死都算不上！她才不要呢！！！
还有他方才说了什么？
贫僧？居然是山上的和尚啊！
‘可他们不是老说我是朵不详的血花吗？不拔了我已是仁至义尽，怎么还破天荒的给我浇水了？’
不会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其实刚刚给我浇都是什么毒水吧，喝一口就七窍流血死掉的那种？
嗯……曼珠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真相，暗暗的夸了一下自己聪明的小脑袋。
却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万一真的有毒的话，自己好像不应该开心吧？
方才自己可是一滴不剩的都喝完了……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但我只是一朵花而已……好像没有七窍，连一窍都没有唉……
而且自己在这里疑神疑鬼的叨叨了那么久，身体好像是一点事也没有。
难道是毒性还没有发作？
曼珠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
和尚沙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好意，居然已经被解刨为了蓄意谋害。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沙华也没有停留太久，把已经空的水袋系回自己的腰间，就转身下山去了。
沙华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感叹着:“唉，这妖怪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杀完呀！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完呢。大师兄天天装病偷懒，晚上我一定要去师父那告状，让他老人家教训一下那个懒鬼才行！”
杀...杀妖怪呀？
曼珠吓得瑟缩了一下，幸亏自己不是妖。
曼珠听着越来越弱的脚步声，知道和尚已经走开了。
急忙抬头想看清和尚的模样，却只看到一个挺拔笔直的背影，往山下渐行渐远。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今日早晨的风很大，吹得他的袍子一直向后边扬。白色的和尚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映上了五彩斑斓的光。
照进了她暗淡无光的生命之中。
那水那么甜，她清楚肯定是无毒的。
‘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曼珠不解，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好呢？
他们很明显的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一个是半吊子的连妖都算不上，一个是抓妖的和尚……
这不明不白的善意，让曼珠十分的忐忑。
曼珠就一直带着这个疑问，冥思苦想了一整天。
一直到傍晚，晚霞的霞光打到了山边上，照得自己好像也变得五颜六色了。
这片天啊，一到旁晚就会变得特别好看。
没有白天四周空无一物的凄凉，也没有中午烈日当空的惨烈，只有温暖的余晖……像是一天中唯一且最后的温暖……
这时候还会偶尔从曼珠头顶飞过几只归家的鸟儿，这一切让她总算感觉没那么孤独了。
还有这背着晚霞，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人儿……
以后他才是一天中老天慰藉曼珠最后的温暖……
是中午的那个和尚，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曼珠却感觉好熟悉，难道自己以前见过他吗？……说不出来的熟悉，曼珠只知道自己的心狠狠的撞了一下。
可我只是一朵花呀！
彼岸花也有心的吗？
曼珠潜意识里知道彼岸花原形是没有心的，只有在修炼成为一朵花妖之后，才会有心。
而且妖怪的心，只为自己的心爱之人跳动……
可我现在也算不上是妖怪呀！
只能算上是半吊子的。
半吊子的能有心吗？
应该是我自己的错觉吧……
曼珠用一片花瓣抚上自己的胸脯处，十分的平静，哪里有什么心跳！
果然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曼珠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现在活在和尚们的眼皮子底下，她可不想变成妖然后被他们挫骨扬灰呀！
沙华看了一眼这枯山上唯一的活物，咧开一嘴大白牙笑了笑，“快点长大哦！再长大点我就把你移到我的小药田里去。”
沙华手里拿着一本新买的书——百花记纲。
这是他顺手从路边的小摊上淘来的，刚好就路过，却一眼就看到了这本书。
难得有缘，看看也无妨。
正好可以研究一下这可以在枯山长出来的花叫什么名，他也是十分的好奇。
从他在这里起的十几年里，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枯山上开过一朵花。
也不知道她能活多久，得赶紧研究明白，要是这里不适合她生长的话，得赶紧移到山上去才行。
这么漂亮的小花要是死了，沙华觉得十分可惜。
沙华背着晚霞的余晖，曼珠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看见一口白花花的大白牙亮晶晶的，十分的阳光。
可阳光于她是最不可触碰的呀！
沙华劳累了一天他身着的白袍已不在干净，斑驳的有着点点的血污。
他今天杀了三个妖怪，三个都是鼠妖，一窝的一家三口。
虽说出家人要慈悲为怀不可杀生，但妖怪于他们来说，算不得是生灵，只是畜生而已，毫无人性的畜生。
畜生不死的话，那死的就会变成无辜的黎民百姓。
而且他们神往寺的和尚是奉佛祖的命令除妖的，沾上妖怪的血不算杀生，反而还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功。
沙华从曼珠身边路过的时候，她自然闻到了和尚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曼珠对血十分的敏感，说不清楚是厌恶还是喜欢的感觉。
曼珠也没有去深究，只是感觉这腥腥的铁锈味貌似有点诱人。
忍不住想着，血的味道应该是甜甜的吧……
小说《奈何是妖》 第2章 第二章 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