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铜记》 第6章 名震京华 免费试读
赵兴成深吸了一口气，紧锁着眉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好，你打开吧。”
安建民给许明峰递了个眼神，当下，两个人这就上前来，一起去打开炉门了。
此时，周围的人都紧张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炉膛口。
转眼间，在两个工人的帮助人，那件珐琅器被抬了出来。
这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件还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珐琅器。
但几秒钟后，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赵岚首先惊喜的叫了起来，“哇，成功了，成功了。爸，这件珐琅器烧制成功了。”
赵兴成瞪了一眼赵岚，没有说话。其实，从被炉膛里拉出来那一瞬间，他就看出来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是震撼的，无比的惊讶。不得不承认，这件珐琅器烧制的非常成功。尤其是那些形态各异的掐制的铜丝，以及光彩夺目的釉蓝。无一不是令人眼前一亮。从业这么长时间，赵兴成还从来没制作出这么出彩的珐琅器。而他更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都因为那个自己一直并不怎么看好的徒弟帮忙。
那会儿，他的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甚至说，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给许明峰安排到和赵岚他们一起学习。
要说这时，最为失落的，就一定是田明都了。他一脸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光彩夺目，流光溢彩的珐琅器，太令他震撼了。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一直不被他看好的铜赵记，竟然可以烧出足以媲美他们专业烧窑制作出的珐琅器。
他的嘴里，一直喃喃的叫嚷着，“不，不，这，这不可能的……”
许明峰几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了看他，轻轻笑着说，“田把式，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赵岚此时也快步跑了过来，一脸喜悦的说，“明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他还能说什么呢。那句话怎么说的，田把式，愿赌服输，对不对啊？”
“哼，”田明都冷哼了一声，尽力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窘迫，他看了看赵兴成，说，“赵把式，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行，咱们后会有期。”话说着，他扭身就走。
许明峰见状，冲他背影叫了一声，“田把式，你可别忘了咱们间的承诺。”
当然，田明都也没搭理，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许明峰本以为，这事情就算解决了。可是，他一转头，却忽然看到赵兴成脸色非常难看的看着他。霎时间，脸上那些得意迅速的荡然无存了。
赵兴成扫了他一眼，冷声说，“许明峰，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今天烧制成了一件珐琅器，你都要不认识你自己了吧？”
“不，师父，我，我没有啊。”许明峰闻言，心里一惊，赶紧辩解。
“住嘴，”赵兴成闷哼了一声，缓缓说，“你还敢说没有，这都写到脸上了。”
“爸，你这是干什么呢？”赵岚有些看不下去了，看了看赵兴成，有些不满的说，“你也看到，刚才若不是明峰，他田把式还不定……”
“赵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赵兴成打断了她，随即瞅着许明峰，冷声说，“许明峰，现在我们可以算算你未经我允许，擅自破坏这个窑炉的账了。”
赵兴成的话，让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赵岚还想插话，这时却被沈玉坤给拦住了。他刚才看着许明峰洋洋得意，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而今，看着师父要对他兴师问罪，心里自然是沾沾自喜。
许明峰听到这里，反而是丝毫不紧张了。他看着赵兴成，不紧不慢的说“师父，我这并不是对窑炉进行破坏，而是完善。”
“完善，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兴成听到这里，却也多了几分困惑。
包括安建民他们几个人，此时也是一脸疑惑。毕竟，谁也不知道，许明峰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许明峰笑了一声，缓缓说，“师父，你之所以不让我们擅自对这个窑炉进行改动，就因为它是咱们铜赵记祖上传承下来的。但是，你可曾知道，这窑炉最先的样子，却是我现在改动成的模样。”
“你说什么？”赵兴成听到这里，不免嗤之以鼻，“许明峰，你来我们铜赵记才多久，难道你还有我对这窑炉了解的多吗？”
许明峰说，“师父，我自然没有你对这个窑炉了解的多。但是，我却对这种类型的窑炉了解的多。事实上，这种窑炉叫五行煅仙炉。着上面加装的四个火筒，以及下面那个底火，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古人认为珐琅器是来自五行的，那么自然也需要用五行来煅烧制作。这个窑炉，我很早就注意到了，这四周装火筒的地方使用的在材料，要比原来火炉上的材料要新。一体。那就是说，这是后来加装的。我估计，这窑炉早就损坏了。可能我们铜赵记祖上却对这个五行煅仙炉结构不了解，就直接将那些缺口给封填上了。”
“许明峰，你说什么。我看你真是大逆不道啊，居然敢对我们铜赵记的祖上不尊重。”沈玉坤听到这里，气呼呼的叫了起来。
“好了，都别说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许明峰，你既然对烧炉这么了解，那以后就专心烧炉吧。”赵兴成说完，扭身走了。
沈玉坤有些傻眼了，他所期望的事情，到底是没发生。
许明峰此时却傻眼了，他不知道究竟说错了什么。本以为，自己这么一番表现，师父会很高兴的。可是，师父这一番话，分明是彻底要将他定死在这烧炉上了。
那一刻，他完全怔住了。不过，就在那时候，许明峰暗暗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也由此对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影响……
这是一个漆黑的晚上，整个四九城现在已经是万籁俱寂。而对于铜赵记所在的这个四合院里，此时也似乎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之中。
不过，有一间房间此时却还灯火通明。
此时，沈玉坤和赵岚正坐在工作台前，他们各自正全神贯注的对刚完成的一个掐丝花样进行焊接。虽然两个人做的非常细致，认真。可是，焊接的衔接处，却依然出现一些小小的瑕疵。
“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究竟都在干什么了，为什么现在做出来的活儿还是如此的粗糙。”冷不丁，赵兴成严厉的训斥，迅速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沈玉坤和赵岚都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各自露出了几分慌乱不安来。
这时，沈玉坤抬起头，看了看赵兴成，忙不迭的说，“师父，我们这焊接的也很不错了。你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肯定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
“沈玉坤，这就是你对待手里的活儿的态度吗？”这时，一手端着紫砂壶的赵兴成，疾步走了过来，那脸色非常的难看，只让沈玉坤浑身都不自然。
“师父，咱们做的这些活儿，其实已经很细致了。我看，你有时候就是太较真了。”沈玉坤虽然有些害怕这个师父，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听到这里，赵兴成露出了几分失望，颇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他走到沈玉坤的跟前，看了看他，说，“沈玉坤，你知不知道我们老北京的珐琅器为什么能够传承了几百年，到现在依然绵延不绝。”
赵岚这时忙叫道，“爸，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这些手工艺人始终抱着一种严谨，认真的态度。”
赵兴成一向并不喜欢赵岚接他的话，不过这次却没反对，而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岚岚，你说对了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我们把手里的活计当成我们的衣食父母。因为，正是靠他们赏给了我们一口饭吃。自然，对于他们，我们就好怀着一种无比尊崇的姿态。制作珐琅器，更要无比虔诚的态度，不能有任何开小差，偷工减料的行为。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一点都做不好，那我看这个人还是趁早离开这个行业。因为，他根本不配端这个饭碗。”
“啊，师父……”沈玉坤听到这里，慌了神。他迅速站了起来，低着头，“师父，我错了，你不要撵我走啊。”
赵兴成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他，说，“沈玉坤，这次是给你警告。如果再有下次从你嘴力说出这种话，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是是，师父，我记住了。”沈玉坤忙不迭的应着，只觉得脊背上冒着冷汗。
“好了，现在我来给你们详细讲一下，为什么你们在处理这些掐丝的焊缝的时候，会出现那么多的瑕疵。首先，是因为你们在使用焊粉的量上有问题，其次是焊接的火候和时机……”
赵兴成说着，已然上前去给沈玉坤亲自指导着。
此时，三人都完全沉浸在赵兴成手里焊接的掐丝上了。而同时，却浑然不觉在外面的窗户边，有一个人正眼巴巴的注视着这里面的一切。
对，这个人就是许明峰。打从那天赵兴成当众要他永远去看火炉开始，他就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利用闲暇时间偷师学艺。基本上，白天他是没时间的。不过，许明峰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发现，赵兴成一到晚上就会特意给赵岚沈玉坤开小灶，教授他们的一些技艺，都是压箱底的东西。于是，许明峰也会抓着机会，每天晚上都来偷偷学艺。
此时，他看着里面赵兴成讲授的那些要点，然后心里也在默默的记着。
赵兴成教授完成后，沈玉坤随即和赵岚开始学习。
赵兴成一边看着，同时又不断的摇着头，“不行，不行，你们这焊枪接触的这个角度有问题。不行，这焊粉第二次放的时候有些早了……”
一遍又一遍，赵兴成一直是不厌其烦。不过，沈玉坤和赵岚却有些坚持不住了。
两人的眼皮不断的打架着，同时，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着。
赵兴成看到眼里，却不免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你们俩啊，怎么对于学习一点热情都能没有呢？”
“师父，我们学了一白天，晚上又熬到现在，真的瞌睡死了。”沈玉坤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
赵兴成在他后背上狠狠拍打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就你们这种消极的态度，我看以后也学不出个什么来。你们看看许明峰，他的积极性可比你们强多了。”
赵岚一直都为父亲不肯教授许明峰而不平，这时，她趁机问道，“爸，这一次明峰他表现那么好，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教授他呢？”
“你懂什么，岚岚。许明峰这孩子的确是有一股韧劲，也很聪明。不过，他还是需要一些锻炼，我得要他明白一些人情世故。否则，将来他要吃大亏的。”赵兴成说到这里，眼神里也多了些许复杂的表情。
在门口，听到师父说的这一番话，着实让许明峰深深震惊。他不敢想象，原来师父对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中肯的看法。因为，他一直都以为，师父是非常讨厌他。所以，才处处针对他的。
这时候，许明峰也还不太明白，师父要自己明白的人情世故，究竟是什么。
这时，赵兴成看了看时间，说，“红啊了，时候不早了，大家休息去吧。”
“哎呀，师父太好了。”沈玉坤听到这里，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活儿，一跳而起。
许明峰见状，赶紧扭身跑到一个僻处，迅速躲了起来。
这时，等到他们三人陆续的从里面出来，走了之后，他才闪身溜进了房间里。
接着，许明峰也不敢打开电灯，只是点了一盏油灯。借着那昏黄的灯光，他按照刚才记下赵兴成讲授的那些步骤，认真的对那些掐丝进行焊接。
当然，许明峰也没能成功。不过，他没有气馁，而是仔细的寻思着究竟哪里出错了。然后，继续尝试。
时间过的非常快，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明峰在完成一次焊接后，用力擦了一下流泪的眼睛，欣喜的叫了起来，“太好了，我成功了。”
不过，话说完，他心里一惊，赶紧捂着嘴。此时，脊背上不免惊出了冷汗来。
悄悄溜到门口瞅了一眼，此时天已经微微泛亮。不过，外面没人。许明峰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平常师父起来的很早，自己不能再逗留了。当下，就迅速吹灭了油灯，闪身出去了。
这样的日子，连续过了有将近一年多。
而在这期间，许明峰通过这种方式学习，对于景泰蓝各种工序也迅速熟悉起来。尤其是赵兴成那种独到的处理珐琅器的方式，许明峰也学到了不少精髓部分。
不过，这一切在那一天，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那天中午，许明峰和安建民正在给窑炉添置煤炭。这时，沈玉坤和赵岚走了过来。
沈玉坤一脸得意，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明峰，忙着呢。好好干啊，炉火可要给调好了。明天中午，我和岚岚制作的珐琅器要进行烧制了。”
“好的，我知道，你们放心吧。”对于这个事情，许明峰早就知道了。
前两天，赵兴成接了一个订单，要制作一批景泰蓝工艺品。而他专程将其中三足香炉交给沈玉坤和赵岚来制作。
两个人接手后，自然也是加班熬点，非常用心。
不过，许明峰曾偷偷去观看他们制作的流程。他其实发现了很多的问题，甚至一度想要去帮助他们去修改。可是，最后想想，到底还是放弃了。
他很清楚，一旦去做了，那么自己偷师学艺的事情就会败露。
在这一行里也是呆了那么久的人呢，许明峰对这里的规矩还是懂的。偷师学艺，这可是犯了行业里的大忌。赵兴成要知道，轻则重罚，严重的话，会直接将他驱赶出铜赵记的。
不过，他不能眼瞅着两个人出现错误，而不去提醒。毕竟，如果明天推进窑炉的话，那么一切可就功败垂成了。
想到这里，许明峰看着两人，忙说，“师兄，岚岚，这次可是师父头一次交代给你们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你们一定要严把每个工艺环节，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哪怕一点小小的瑕疵，也要尽力给排除。尤其是掐丝的环节，每一点纹饰，都务必要尽善尽美。这样，才能尽可能的表现出师父设计的图样的韵味。切记要……”
“好了，许明峰，我说你的话怎么多，和师父差不多了。”沈玉坤本来是向许明峰炫耀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反过来教训自己了。他根本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了他。“许明峰，我看你是不是烧炉子心里不甘，一直对我们羡慕呢？”
“玉坤哥，你别胡说。其实，我觉得明峰说的也有道理的。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继续检查检查吧。”赵岚看了一眼沈玉坤，缓缓说道。
沈玉坤应了一声，一摆手，淡淡的说，“行，岚岚，那我们就去做我们的珐琅器吧。某些人，还是安分守己的烧炉子，别存什么非分之想了。”
说着，扬长而去。
赵岚这时看了看许明峰，嘴角挤出一抹浅笑，连忙说，“明峰，你别在意。玉坤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他没什么恶意的。”
许明峰摇摇头，笑了笑，说，“岚岚，你想哪里去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对师兄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恩恩，那就好。”听到这里，赵岚也放心了不少，当下扭身跑走了。
不过，许明峰此时依然眼巴巴的瞅着赵岚的背影。他的心里，究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安建民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小峰，我看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现在，咱们只要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就是了。”
许明峰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应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晚上，许明峰照例又摸到了作坊的门口来。
此时，赵岚和沈玉坤正比对着赵兴成设计好的图样纹饰，进行掐丝。其实，这也是非常细致，需要足够耐心的工作。
两个人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可是却依然无法做出赵兴成设计出的那蜻蜓的翅膀纹路来。
沈玉坤擦了擦有些模糊的眼睛，伸着懒腰说，“岚岚，你说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想的。这蜻蜓的翅膀纹路那么复杂，用掐丝，那得浪费多少工时。依我看，还不如直接用釉料直接画上去，这多省事啊。”
赵岚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说，“玉坤哥，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爸提醒你不要偷工减料，你竟然这么快就又给忘了。”
小说《京铜记》 第6章 名震京华 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