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豫睁开眼睛，自己身边已经空空荡荡，顾留白回顾家了。
从卧室出去，走到桌子前拿起桌子上面的字条。
零食在冰箱里，早饭在微波炉里
熟悉的字体，齐豫突然笑了出来，一个月就一个月。
顾留白拖着自己行李，但是却莫名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犹豫着。
“少爷！”
“刘叔。”
“你怎么站在门口，快进来。”刘叔接过顾留白手中的行李箱。
顾留白敏锐的看到刘叔手上拿着的存折，眼神暗了暗，又将行李箱接了过来，像是挤出几分笑：“刘叔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
刘叔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存折，叹了口气：“那少爷待会让佣人帮你搬上去，别自己来。”
“嗯。”顾留白点点头。
顾留白目送刘叔越走越远的背影，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张存折上。又到了该给他们钱的时候了吗？行李箱在路上摩擦出碌碌的声音，顾留白突然想去看看，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比自己更好，但是又摇了摇头，算了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顾留白走了没几步就有人将他的行李箱接了过去，顾留白也不怎么关心，回到卧室躺在自己的床上。
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像是有刀片划了一下，不怎么深，但是确实留下了一道血丝。躺了许久，顾留白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从床上起来。
“你去哪？”顾留韵刚从外面进来就看见自己表哥匆匆忙忙的出去，像是丢了魂似的。
顾留白坐上出租车说了一个地址，车子发动，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欲无求，承认吧，你就是想知道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为什么那个人可以得到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父爱。
自己当年就不该一时好奇跟着刘叔出去，那样就不会知道哪里有一家人，哪里才是自己父亲眼中的家，那个人生的孩子才是自己父亲眼中的儿子，可是……那自己呢？
顾留白付了钱打开车门，面前是一家小小的饭馆，顾留白不明白为什么每年自己的父亲都会给钱，那个女人还是自己开了这么一家小小的饭馆。饭馆里面很小，但是很干净，顾留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就算已经人到中年，也能看出来她很漂亮。
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就有服务员过来问自己要吃什么，顾留白随便点了一点东西，就坐在角落里等着。视线却一直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看起来很开心，做什么事都是带着笑，像是可以传染身边的人一起开心起来，顾留白不自觉的唇角也翘了上去。
“留白！”那个女人突然转头朝着顾留白的方向喊了一声，顾留白一愣那个人怎么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她喊得不是自己。
“妈！”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裤和白色上衣的人跑着进来，那个人剪着短短的头发，皮肤因着长时间的运动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长得和自己父亲真像，比自己像，自己其实长得也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特别是自己眼睛的颜色，顾家没有谁是灰色的像外国人的瞳色。
他，不会画画吧，也不用像自己一样每天等着吧。
留白，他叫留白，姓什么，姓顾吗？
顾留白本来想站起来离开，但是紧接着又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顾留白就背过身去，将自己藏在角落里，像是见不得人的影子一样。顾留白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会过来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顾留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来问，还是不问。还没等顾留白想明白，那道视线就转移走了，再转过身去，就看到自己父亲对着那个叫留白的人笑着，他想那大概是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顾留白想，自己今天大概是不该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在这里的长椅上。
不是说好不强求的吗？对自己也好，对别人也好。不强求，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也不会绝望。眼前的白鹅卵石路越来越模糊，感脸上像是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过去，滴在手上。
“为什么要叫他留白？那我叫什么？”如果那个人才是自己父亲心中的顾留白，自己大概就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鸠吧。
拿出手机，按了一个电话，忙音只响了两三下，顾留白又挂了，将手机关机。
顾留白一直坐到晚上，路灯突然亮了起来，顾留白才惊觉自己在这里坐了那么久，该回家了。
回到家，迎接顾留白的依旧是刘叔，刘叔似乎很着急，看到顾留白就迎了上来。
“少爷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怎么打电话也不接？”
“手机没电了。”顾留白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编瞎话编的这么溜，大概是和齐豫学坏了。想起齐豫大概顾留白也不知道，就连他那一直因为带着灰色的所以显得过于冷淡的眼睛里都是带着笑的。
“没事，我给你留了晚饭。”
“不用，我吃过了。”顾留白越过刘叔，自己进了顾宅，上了楼就是自己的房间。
难道连一个解释，对自己都那么吝啬吗？还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对自己解释？心里觉得烦躁，顺手拿起一边的速写纸，在上面胡乱的描画。很快一个隐隐约约的脸就在纸上浮现出来，干净利索的短发，深邃的眉眼，永远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随意的笑。
顾留白见自己画出来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又温柔的笑了出来，开始仔细认真的描画。
很快顾留白的身边就多了几张各种角度的齐豫的肖像，满满的铺了一床，像是齐豫就坐在自己面前一样。已经凌晨了，顾留白伸了伸胳膊，将画收拾起来放在床边，看着那张纸上的齐豫，顾留白渐渐地闭上眼睛。
夜很沉。
第二天，顾留韵起床吃早饭，见顾留白的位置是空着的。
“留白呢？不是回来了吗？”
顾遗笙看着那个空空的位置，早饭也不来吃，这都学的什么毛病！
“我去叫他！”顾留韵从位置上跳起来，不顾自己母亲阻拦的眼神，跑着上了楼。
顾留白在家是不锁门的，顾留韵悄悄地推开门，看到床上孩子啊熟睡的顾留白，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亚麻色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就在顾留韵想要将顾留白吓起来的时候，却被旁边的一摞画给吸引了注意力。
顾留韵拿起来，脸色越来越沉重，看到最后脸上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留韵？”顾留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睛逐渐聚焦，却发现顾留韵手上拿了一摞画纸，而自己放在床头那摞不见了！
“还给我！”顾留白伸手去抢。
纸散落了一地，每一张都是同一个人，每一张都像是将自己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摊开放在阳光下暴晒。
顾留韵站在原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玫瑰色在齿间滑动，看着低着头看着这一地画纸的顾留白，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顾留白只听到一句
“顾留白，你恶不恶心！”
顾留韵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顾留白说这句话，自己对他所谓的讨厌，不过是小时候对于自己一个假想敌的讨厌！他到底还是自己的哥哥啊。
听着这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一句话，顾留白想要笑，但是扯了几下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能拿自己的那带着灰的眼睛看着顾留韵：“恶不恶心，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对啊，都这样了，恶不恶心，自己都恶心了，还能怎么办？
顾留韵觉得自己突然很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顾留白，你个傻子，你知不知道顾家容不下一个喜欢男人的顾留白！你该怎么办？转过身去，眼泪就啪的掉了出来，顾留韵抹掉了眼泪，尽量用自己平日的语调说道
“跟他断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就算我不说，叔叔早晚会知道，你是想被他打死吗？”
说完顾留韵就跑了出去，他从小和顾留白一起长大小时候或许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长大了自己很多事怎么会看不明白。
打死我，不是更好吗？打死了鸠，鹊不就可以回来了吗？顾留白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如今祖父不在了，如果自己也不在了那么自己父亲就不用在偷偷摸摸的去看他们了，刘叔也不用年年都去给他们送钱了，刘叔年纪大了，要是忘了怎么办。
顾留白从床上爬起来，将这一地的画纸收起来，每一张都是那么的小心珍重，虽然自己的真心不见得值钱，但是自己要是再不认真就真的没什么人在乎了。
等到顾留白下楼的时候，自己父亲已经吃完了。
“怎么起的那么晚。”
顾留白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粥，他真的不喜欢喝粥，真的。
见顾留白不说话，顾遗笙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道：“别再去了。”
“嗯。”
像是从嗓子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一个字，顾留白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让自己别在去哪个饭馆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欠奉。
饭桌上只剩了自己，有些木然的嚼了嚼粥里的米，顾留白将筷子放下，他以为一个月很快的，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是高看了自己。以前在这个家里也没觉得那么难熬，可是现在是为什么呢？哦，对了，是因为尝到开心的滋味就会忍不住留恋了吧。
顾留白站在二楼，看着自家的傻哥哥，心里愈发的翻着酸，这个家里容不得半点离经叛道，既然姓了顾，那么这一辈子就像是打上了什么烙印，只能按部就班的一步步走下去，你为什么要去想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
小说《若得一世不留白》 海滨上的白鸽子 第十一章 画纸上的真心 试读结束。
